创意产业基地的陷阱

来源:《陶瓷信息》 2012-07-2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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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某日,有客从长沙来,自述已在景德镇逗留数日“寻找灵感”,这样的目的很别致,因此和来人多聊了几句——长沙有一铜官窑,是唐代名窑,釉下彩的鼻祖,来客最近在铜官窑遗址附近盘下了一间工厂,据说是计划经济年代里的一家陶瓷企业,现在已凋败得几近《聊斋》拍摄外景……斥巨资盘下这样的老厂,同时还怀揣一个很文艺的改造计划,似乎是当下一件比较流行的事儿。

    这位仁兄也不例外。

    在政府号召像抓经济建设一样抓文化产业发展的今天,北京798成为各地的榜样,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,这种基于GDP追逐的简单克隆,成就了很多城市的所谓“创意产业基地”,但往往都是有“基地”,却因为没有最要紧的“创意”,而难成最终的“产业”,热闹之后,每每人去楼空,堪比寂寞烟花。

    过去几年,类似的企图和结局,我实在是看得太多。

    (一)

    2001年5月,金华设立金东新区,计划在这个金东新区建一座新城,总体的规划面积是50平方公里。

    因为规划中有一个艾青文化公园(艾青是金华人),金华方面很自然就想到要去找艾青的儿子艾未未,结果艾未未不仅自己参与其间,甚至还把当时因为设计“鸟巢”而闻名中国的赫佐格与德梅隆拉了进来,为金东新区作城市规划。据说赫佐格与德梅隆对金东项目兴致勃勃,声称要为中国的城市建设提供一种“别样的模本”。

    这个“别样的模本”被当时的金华决策层全票通过,当时有报道说,“没有任何修改意见,甚至没有疑问提出……那种轻松的评审和(负责解说的)德梅隆的慎重之间形成巨大的反差,让人有些疑惑。”但艾未未却为赫佐格与德梅隆的设计顺利通过而兴奋不已,他非常肯定“在这个快速发生的变化中,新生城市中的任何构成元素不必也不太可能与历史、记忆具有逻辑和形式上的关联。”

    现在看来,艾未未感觉完全错误。

    赫佐格与德梅隆的城最终以概念的形式止步于纸上,决策层的所谓“全票通过”,最后屈服于开发商的不合作——开发商说他们无法按那样的方案盖房子,那会导致他们破产——金东新区最终选择了一个由当地设计机构创意的“三江六岸沿江绿化带”方案,而这个现在已经成为现实景观的城市设计,却完全背离艾未未的观点,所有的设计要素与语言,都明白无误地指向李清照时代的江南。

    在今天的金华,艾未未、赫佐格与德梅隆也未必完全无痕。

    义乌江穿行金东新区一段,北岸的世界建筑公园还在,南岸的艾青文化公园还在,那些中国乃至世界最顶级的建筑师的作品,到底还是难服金华的水土,被这座城市冷落到几近原生态的地步……当年有媒体评论说:“整个景观的极简主义现代风格证实着这个城市的品质发生的变化,让身处其中的人恍惚不知此地是何方,其气势之大好像在为小城的第二春公然求证着。”

    比照之下,这样的欢呼简直就是反讽。

    (二)

    2010年11月的一天,我陪凤德军到北京的798艺术区找黄锐。已经年近花甲的黄锐是798艺术区的创办者,应该说,是那块地界的领袖,坐在草场地黄锐的家里,喝着他泡的绿茶,吃着他们家工人炸的馓子,那个傍晚对我来说有些不真实……

    此前不久,某地产商把我找了去,他们也有意在南昌营建一个类似798这样的社区。我就此在黄锐家侃侃而谈,认为798艺术区的价值,应该是对中国文化持批评姿态,它本是一道统的叛逆者……最怕的是甫一落地,政治的问讯还没开始,经济的绞杀就已形成合围,类似这样的所谓“老工厂项目开发”,在成为某种势力的幻象装置的同时,更第一时间堕落为资本的走狗。

    黄锐说:这正是他目前竭力避免的一幕。

    如果景德镇也有类似考量,首要就是应该警惕它的文化属性与逐利冲动,就目前景德镇状况而言,这样的警惕不仅必要,而且任重道远——我还记得我们在黄锐家的厨房里里聊到艺术瓷溢价的问题,一只清代花瓶拍了4300万英镑,黄锐说他看不懂,“溢价40倍,这不傻吗?”

    那天我和黄锐分析了几条造成这样一个局面的原因。

    一是中国财富的高度集中。不仅财富高度集中,而且财富的支配权高度集中。中国社会的财富分配呈可耻的金字塔结构,而且这个金字塔并不巍峨,它有着无比辽阔的塔基和纤细入云的塔尖,甚至塔基的相当一部分是隐身于地下。来自世界相关机构的数据,中国社会依然存有7000万的赤贫阶层。这样一个危险的模型,在财富拥有量和支配权方面,则呈现一个更为危险的倒金字塔结构。

    也就是说,一小撮人拥有并调度着绝大多数的财富。

    二是民族主义的恶意膨胀。随着中国国力的不断增强,民族主义在中国社会有日益燎原之势,这一膨胀在2008年达到颠峰之后似乎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,最近的一次金融危机更是让我们坚信,集权与专制对经济规模化有百益而无一害。2010年的中国经济规模在取代日本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实体之后,要求国际社会对中国文化与体制的价值认可呼声,在中国社会发出前所未有的喧嚣。

    这样的喧嚣,预计会在今后一段时间持续。

    三是官本位思潮的全面复辟。以皇权为最高呈现的官本位一直是中国社会的强势,与之相呼应的文化镜象,就是“楚王爱细腰,宫中多饿死”,就是上行下效,高度集权不仅体现在政治上与经济上,同时也在文化建设中占据道统的地位,大到国家意识形态的掌控,小到某种器皿的选择,官家的选择,将毫无悬念地成为民间引爆流行的发轫。

    首脑意识不是只在中国社会一以贯之,但中国社会尤甚。

责任编辑:李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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