阅读和误读

来源:《陶城报》 2012-11-2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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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说实话,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颇出乎我的意料。我原本以为,中国作家获得诺贝尔文学奖,与中国男足获得世界杯冠军,都是遥遥无期的事情。前者是因为中国人个体的想象力和独立性的缺失,后者是由于中国人团队的执行力与创造力的匮乏。

    莫言的书我看过不少,汪洋恣肆而不事雕琢,有着《山海经》的狂想与《百年孤独》的魔幻,象是秋收后田野里燃烧起的秸秆迷雾,和夜色中的山乡菏泽抵死纠缠,难以一眼蔽之。

    莫言对于中国文学的贡献,无疑是巨大的,但他是不是当今最伟大的中国作家?这一点很难有公论。抛开纯粹学术上的推演,作为企业经营者或者传播研究者不可忽视的是:媒介的作用远比我们想象的深远和巨大。

    回忆起当年,张艺谋凭借一部《红高粱》在国际影坛上横空出世,亦被许多人批判为“依靠贩卖落后”赢得西方的猎奇心态。这个批评其实倒也靠谱,但我觉得,人们对于非洲狮子猎食的过程和对于华尔街金融家们的传奇生活,好奇程度基本一致。我们要看的,正是与平常生活不一样的东西,或者是日常生活中隐藏着的东西;而这,就是所有艺术的使命和天职所在。

    《红高粱》的成功,究竟是莫言成就了张艺谋,还是张艺谋最终成就了莫言?不可否认的一点是,电影是远比纯文学更能激动人心的媒体方式,也具备更多的流行元素和话题争议空间。很少有人能够一口气读完一本书,但电影则提供了90分钟完整的封闭观看体验,配上字幕之后,电影的直观呈现是可以直接跨越国界的。

    如果不是陈安娜将《红高粱家族》、《天堂蒜苔之歌》、《生死疲劳》这三本书从中文直接翻译到瑞典,并与瑞典文学界过从甚密,和瑞典文学院有诸多交集,那么这届文学奖的桂冠,还是否会戴到莫言头上呢?

    而值得探讨的,则是翻译的“再创作”问题。在如今的英法主流阅读市场上,莫言作品的翻译既是中国作家中最多的,也是最精准的,而这其中,年逾古稀的美国翻译家葛浩文功不可没,甚至于他的译本,被美国汉学界评为“比原著写得更好”。

    “葛浩文采用一种非常巧妙的方式翻成英文。他不是逐字、逐句、逐段翻译,他翻的是一个整体。” 但这种迎合美国人的审美情趣而二次加工成的译本,除了引人入胜的“异域风情”以外,它究竟在多大程度上体现了作家原本的语言魅力和创作世界?这是“信、达、雅”三个境界的完美呈现,还是仅仅作为一个题材和素材而被“重新书写”?

    好吧,我并不是要在此处来探讨文学问题,而是这个事件,让我倍觉“误读”的饶有趣味所在。

    去过欧洲的人都知道,如今中国陶瓷卫浴界流行的“简欧”之风也好,地中海风格也好,洛可可风格也罢,倘若要去欧洲做一一对应的溯源之旅,你会发现根本就无从找起。

    但这并不是一件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。无论那些红酒推广机构如何尝试教会中国人煞有介事地品洋酒,中国人更喜欢于掺上康师傅绿茶兑芝华士,掺上橙汁兑伏特加,然后如灌啤酒一样大口、大杯地干杯畅饮。而几乎所有的豪车进入中国市场,都毫无例外地加长轴距,改两厢为三厢。

    拿外国人的好东西过来,然后按照自己习惯的方式进行消费,这不并不是中国人的专利,准确地说,普天之下,盖莫如此。

    别的不说,作为茶的发源地,中国人的传统就是茶禅一味,追求的是茶原本的鲜味,自然的汤底和原始的芳香。传到少数民族之后,大家就习惯于将其煮而食之,用来补充维生素,以解油腻。而传至欧洲皇室之后,王公贵族们就偏好于往里面加糖加奶,并演变成下午茶的社交习俗。

    以此推演,中国用来娱乐的烟花爆竹,流传到欧洲之后,被再次开发,制作成了“粉碎贵族阶级”的火药,间接成就了诺贝尔的成功事业,那它是否属于更深层次的误读?这样明显有悖于发明原意的运用,我们如何来给它设立边界和定义?

    在中国陶瓷卫浴界,有个非常值得思考的现象是,许多外贸做得好的企业,就算不惜血本,重金投入,但几年下来依然迟迟无法打开国内市场。而在这些企业中,不乏许多产品品质与设计概念非常优秀的,却面临着在业内叫好,在市场上并不叫座的尴尬,何也?

    我想,这就是缺乏对于市场的阅读能力。这些以出口为主的企业,在生产品控方面,或许已经完成与世界水平的对接,但是实质上产品的设计、概念的主导、渠道的掌控,却是其天然的弱势。

    在翻译界广为流传的一则轶事是20年前,当葛浩文翻译莫言作品《天堂蒜苔之歌》时,莫言仍是无名作家。据说一听到有外国人要翻译他的作品,莫言开心得不得了。但葛浩文觉得原文的结尾太过悲观,不合美国人的口味,就和莫言沟通。最终说服了莫言修改,使得小说的英文版本呈现出了另一个结尾。

    我们来设想下,倘若莫言以老舍“改我一字,男盗女娼”的坚决态度,拒绝葛浩文对于他的颠覆性“篡改”,那么还有今天被西方阅读主流所接纳的莫言吗?

    毫不留情的说,那些动辄说,“我的产品质量实质上很好,只是原来重心没有放在国内”的言论,可以休矣。连纯文学都无法逃离权威评委与主流市场的倾向性取舍,那么纯粹商业化的产品,又怎能仅靠产品质量来说话呢?

    不能阅读市场,不能根据市场的误读进行大胆调整的企业,充其量就仅是一个制造车间而已。要知道,读者也好,消费者也好,他们要的只是别出心裁的阅读体验或者消费体验,他们并不是专家,并不承担对于专业技能的评定。

    深刻的阅读,往往从愉快的误读开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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