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阳用他的门禁为我们刷开了通道档板，让我们先行，等有人告诉我们这就是上汽通用五菱的老板时，他已经上了前院停着的一辆红色“宝骏630”驾驶座，开车走人。后来我们有了正式和他见面的机会，他依然是话很少，笑很多。陪同我们的梁晓冬告诉我们，那辆车就是沈阳的座驾，“他喜欢开我们自己生产的车”，我们中有人于是问：没有“宝骏630”时他开什么车？“乐弛”还是“五菱之光”？

      这话调侃的成份显然大过好奇，众人一乐，没人深究。

      中国最大的微型车制造商，它的掌门人当然没必要开着他的产品满世界转悠，才能彰显他对企业的热爱——但现在沈阳就开着“宝骏630”出出入入，此中意味之深长，仅一个“热爱”不够解。

      （一）

      我们在上汽通用五菱采访的时候，听到的、看到的都是微型车的故事，典型如“五菱之光”，再三强调2010年5月《福布斯》杂志称其为“地球上最重要的一款车”，公司方面甚至安排我们和“五菱之光”的设计团队见面，10年前的初生牛犊，现在毫无悬念地成为企业中坚，曾经迸发的激情，已然深潭一样的水波不兴。

      故事尽管精彩，却已到了翻篇的时候。

      26年前，这个院子里的人摘下“柳州拖拉机厂”的牌子，换上“柳州微型汽车厂”的牌子，当时应该没有人会去想，这个企业最后要走出一个什么样的花红柳绿？那些过来人回忆说，寻找活路是唯一的动机与动力。不久前，有人告诉柳州的市长：柳州是企业成活率最高的城市。但一位柳拖的老人告诉现在上汽通用五菱的人，当年他们为了成活，甚至制造过最简单的铁锅。

      有了今天的汽车，那铁锅就不是简单的铁锅；但如果没有，它就只能是口锅。

      尽管上汽通用五菱再三强调微型车依然是他们的根本，但“宝骏630”宛如七个小矮人簇拥下的公主，却是谁都清楚的事实，它的转型意义实在是太明白无误了，在柳州，除了上汽通用五菱的“官方”还在呢喃说微车，无论是场面上还是私下里，人人都在议论一个轿车时代的来临。柳州市委宣传部的一位官员拍打着他的“五菱之光”说：我们实在需要换辆象样的车……

      没有人要去掩饰他的喜新厌旧、得蜀望陇。

      据说“五菱之光”卖得最好的地方是在温州，那是因为温州特殊的生产模式。温州家家都是一个小作坊，需要进材料，需要出货，一个打火机，拆成好几家各自生产的零件，于是你家到我家，我家到他家，“五菱之光”因此在温州的小巷里走得风生水起。

      显然，这款车的属性在相当程度上，其实是一种生产资料，它与生活方式无关。

      柳州是一“轮上的城市”，市长骄傲地宣称：全国四大车厂在柳州都有生产基地。但柳州生产的汽车绝大多数和“五菱之光”一样，是生产用车，而不是生活用车。二者之间有何区别呢？区别就在一个是投入，一个是消费——投入的目的是为产出，购买者在添置时有一仔细的成本核算，所以它的利润空间被理性所压制；而消费就海阔天空了，脑子清楚的会量体裁衣，不清楚的就郭美美了，品牌撑起的利润空间让每一个制造商都明白。那是一条逐利的王道。

      沈阳开上“宝骏630”，意味着上汽通用五菱的上道。

      （二）

      袁智军的办公室里有一堆的车模——是模型，不是美女——不仅上汽通用五菱的，甚至最早的“红河”37型拖拉机，应我们的要求，这位副总经理聊他的个人历史，我们发现一句很俗套的形容很适合他：和企业共同成长。袁智军的履历其实在上汽通用五菱很普遍，他们原来都是很普通的人，后来因为公司的不普通了，他们也就不普通了。尽管如此，寻常人的烙印还在，这个烙印决定着袁智军们都很低调、务实，不事张扬。

     据说这种品性甚至影响着他们的产品。

      在“宝骏630”面市之后，媒体有很多评论，“腾讯汽车”里有一帖子将这款车形容为“凤凰男”，说“凤凰男代表的其实是最广大的中国百姓，他们不事张扬，不喜乍眼，初看平淡，越相处越有味道。宝骏的外观也暗合了国人这样的审美观……整体沉稳大气、平和低调。”

      这文章“擦鞋”擦得荒腔走板。

      汽车这种商品有它自己的特别属性，是一种代步工具，但也是身份符号。真正百姓的思维是不装的：我花了这么多钱买车，还不兴我显摆？锦衣夜行，那是有钱人的勾当——前面我们也说了，正是这点特别属性，才能让制造商有更大的利可图，现在的问题是，利润空间的大小得由品牌说了算，这是上汽通用五菱最纠结的地方。

      其实，卓文君当垆，卖得肯定不是“五粮液”，要卖也得是两千年后的事儿。

      明白了这个道理，上汽通用五菱应该释怀。名不如人货如人，既然品牌不足以色诱炫耀性消费，不如索性从根本上把产品做好。《经济观察报》的记者在微博上为“宝骏630”背书，说它的优势在于大股东上汽和通用分别在人员和技术上支撑，而在经营模式上则拷贝上汽通用五菱“低成本高价值”的经营理念，其性价比诚意将在市场留下痕迹。

      这话说得在点儿，也在理。

      不妨把沈阳开着“宝骏630”招摇过市，视为一种“祛魅”行动——消解汽车的身份符号意义，回归其代步工具的本质属性——传播学家注意到，影响那些有影响力的人，在传播效果上不仅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，而且是根本性的。老板开普通车，对于普通人而言就是一种示范与榜样，起码能让大家觉得，开车就是开车，而不是什么别的。